那 些 難 忘 的 人 和 事
那 些 難 忘 的 人 和 事
騰格爾
我從內蒙古藝校畢業至今已有29年了,我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小伙子,已步入不惑之年?;叵肫鹞业乃囆g人生,每一次重要的轉折和自己取得的進步,無不留下母校的烙印。
雖然說,我的藝術之路是我自己趟出來的,但我不會忘記那些曾對我有過知遇之恩的老師們,是他們對我的塑造、指引、關懷、鼓勵,成就了我的今天。回想起我的藝術人生,如果沒有遇到他們,或許我也就不是今天的這個騰格爾了。
此時此刻,正當母校迎來50周年華誕之際,我除了對母校和老師們送上我最赤誠的祝福之外,還能有啥呢?
忽然間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,于是我就這樣閉上了雙眼……1975年,1976年,1977年,1978年……
慢慢地,那些難忘的人和難忘的事終于浮現了。
一
其實,藝術創作就是藝術家追求絕對精神自由的一個過程。在藝術創作的領域里,沒有了精神和思想上的自由,藝術也就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。藝術最重要的是自由,沒有自由就不會有個性。但要落實到人際關系,尤其是師生關系上,真能做到既珍重自己的自由,也維護他人的自由;既堅持自己的個性,又絕不以此來限制、壓抑他人的個性,以至欣賞、鼓勵他人自由地發展自己的個性,就不那么容易了。在藝術院校里學習,會遇到一個問題,就是個性特別強的老師,往往會有比較深的門戶之見。老師會要求、命令你按照他說的去做,從專業培養的角度,我贊成嚴格,但限制過死就是另一回事了。那樣一來容易窒息靈性,二來會影響學生潛能的發揮。
我在內蒙古藝校,學的是三弦。我從三年級開始就迷上作曲了。按理說,當時教我三弦的胡力亞其老師完全可以制止我:你三弦沒學好,學啥作曲。但是他沒有,不但沒有,還很支持我,鼓勵我。畢業后我專修指揮和作曲,徹底放棄了三弦。再后來,雖然沒學過表演和歌唱,但我也曾為人民拍過電影,唱過歌。如今當回想這段經歷時,我的心情是很復雜的。但在藝術的道路上,胡老師的指導與支持,對我今天的成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
親愛的胡老師,無論我走到哪里,無論我做些什么,我永遠是您最忠實的學生。
二
很早的時候,我就已經開始記錄我生活的故事。17歲的時候,我就開始寫我的自傳了,喜歡把事記到本子上,當時我的語文老師柴世梅知道此事后,不但沒有笑我這種有些年少幼稚的舉動,還鼓勵我堅持寫下去,并在我那本自傳的第一頁題字:聰明人在于實踐,而實踐會使人更聰明起來!親愛的騰格爾,充分發揮你的才能和智慧吧!(柴世梅,1978年6月30日)
當然那個時候寫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傳,但當時留下來的手稿,直到今天還保存完整,而這份手稿也成了28年之后我自傳的原稿。去年,我的自傳《天唱——我的藝術人生》終于出版發行了。這個時候我又在想:如果當初柴老師說:別浪費時間,快回去彈你的三弦吧,那結果又會是怎樣呢?老師的一句話,對于學生有著多么重大的影響力呀。
在人的一生中,有一類人是讓人難以忘懷的,他們就是老師,那怕他給你只上過一節課。
我和柴老師已有29年沒有見面了,但我依然記得她可愛可親的面容:膚色談不上白,大眼睛,圓臉,吐字特別清楚。
三
記得有一次,我們到外地演出,回來時已經半夜了,其實我們啥都沒想,疲憊不堪地回到宿舍,倒頭就睡了。第二天上午,莫爾吉胡老師(副校長)召開全校師生大會,在臺上激動地說:“這些孩子們到了我們學校,學校就是他們的家,孩子們晚上回到家里,連口開水都沒有……”說著說著他淚流滿面。
在我們這些學生的心目中,莫老師一直是一個性格剛硬的漢子,但當他為我們的生活擔憂而流淚時,當他把自己感性的一面豪無遮掩地展露出來時,我沒有感到這淚水里有一絲的脆弱和無力,我知道這眼淚里飽含著一個男人心中最大最無私的愛的力量。從那以后,每次我們外出演出,回到學校,無論多么晚,食堂的那盞燈永遠亮著。當我們這一幫疲憊饑餓的孩子們狼吞虎咽地吃著甜甜的紅糖餅時,心里別提有多開心了。紅糖餅里透著油,放在嘴里就像吃奶粉一樣香。
1978年畢業后,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想去直屬烏蘭牧騎。那時候在全內蒙古文藝團體里,數直屬烏蘭牧騎最牛,他們擁有最著名的拉蘇榮和牧蘭,經常外出演出。擔任烏蘭牧騎隊長的著名作曲家圖力古爾先生,也非常欣賞我的才華,可是藝校就是不放人。當時我很生氣,不明白原因,對于學校不放人這件事上,我產生了很大的抵觸情緒,甚至有一點記恨老師和校長。后來過了很久,碰到圖力古爾,和他聊天中,我才了解了當時是副校長莫爾吉胡極力阻止我去烏蘭牧騎的,他希望我將來能夠上大學,繼續深造。之后,1980年考大學,校長履行了他的承諾,也開了當時藝校的先河。那一年,我和劉文林、孫向儒考入天津音樂學院,張明娟考入北京舞蹈學院。
現在想起來,當初要是真去了直屬烏蘭牧騎,我現在恐怕只是個半斤八兩的小老頭,奔波在呼和浩特大學路和東門外一帶,也許吧。
親愛的莫老師,在此我向您敬禮了!
尾 聲
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,那些難忘的人和難忘的事又多了許多,茫茫人海,能遇到些重視自己的人很不容易,說來這也是一種緣分。有時不免就想:我怎么凈碰上了些好老師?像呂宏久老師,是他從鄂托克草原,把我招進內蒙古藝校的,他真可謂有一雙慧眼啊。像包玉山老師(教務處處長),是他同意并批準我從舞蹈改學音樂的,如果當初就那樣繼續學舞蹈的話,卻不知今天又是個什么樣的結果。像王詩學老師(音樂科科長),專管我們,他那流露著善意的惡罵聲,依然回響在我的耳邊,現在想起來是那樣的親切和親近。
可是我不能再寫下去了,再寫的話我的這篇作文就太長了。如果太長了,我那親愛的沙痕老師就會用他那無情的筆,把我給刪得一塌糊涂,因為他是這本書的編輯。